︿
Top

Pages

2017年4月4日 星期二

【海鳥/章二十三】南小鳥升職記:園田君,要好好努力。.

第二十三章、不能知道的秘密。


出神凝望天空。
零星飄蕩幾株暗橘、粉橘的雲朵,渲染邊際淡紫色的光彩。一架噴射機描繪的機雲劃破天際形成一道道完整的切割線,分隔兩側──前方湛藍和後方灰白儼然分明的兩個世界。
那是種難以言喻,如夢似幻的奇異景象,正透過前方擋風玻璃框住那小小的、小小的世界中,躍入眼簾。
難以置信全發生在這一瞬間,美麗卻美得虛幻、美得不真實。

引擎聲轟隆轟隆運轉,輪胎飛濺殘留水花、融入陰影──隨行車時間拉長,天空藍被緊追直上的陰鬱雲朵逐步侵蝕。
細細痕跡隱隱約約挾帶了感傷降落──針尖般的細雨一針一線緊密扎著玻璃邊角,彷彿將寒冷壟罩在南ことり身上。
視線不佳開啟的霧燈似乎隱隱點亮痛楚。ことり一攥緊手中深藍色鑲嵌隱形格紋的西裝外套,前排冷氣吹拂的低溫強風就瞬間減弱了。
管家從後照鏡中觀望後方情況適時調整溫度,「渡邊さん謝謝。」ことり很感激但準確來說並不是冷氣太涼,寒意來自身邊的人。
偏移視線,右側母親優雅從容的盈盈笑臉,對比左邊上司帥氣注視窗外但有些可怖陰鬱的側臉──情緒相反,相同的默不作聲。
上司沉默實屬情有可原,畢竟莫名其妙被自己母親軟硬兼施,抑或是說強硬的、幾乎是威脅般的命令押人上車──總之講嚴重一點,算是綁架。
哇聽起來真可怕,到底要做什麼?
搞不清楚平時忙碌,不回家的母親為何要特意在公司門口堵人。對自身提出種種為什麼也只能自問自答,著實無解──向來不聽人說話的母親想做任何事情,從來不擇手段也不容許拒絕。
思考期間,忽然大腿傳來啪一聲清脆地響。
「唉唷,媽媽變態(>8<)!」肌膚即時反應出手掌熱辣辣的紅痕,ことり抬頭是兇手惡作劇成功憋笑的臉。
「太安靜了,怎都不說話呢?」
「ことり只是想事情。況且……媽媽你不認識還硬把園田部長綁來,要人家說什麼啦。」
小聲嘟囔,ことり責備母親卻換來嘲弄的輕笑。
「啊啦啊啦我沒說過嘛,我們曾見過面聊一會……你說是吧,園田部長?」
ことり母親視線所至,海未默默點頭回應──這反應使ことり猛然一震。
該不會知道了吧?窺視那依舊陰沉的臉,ことり努力仔細搜索那小小腦袋中關於這陣子的回憶──海未沒什麼特別反應。
拐彎抹角也要知道大致上發生什麼事情,「是嘛……那、你們聊了什麼?」
「沒什麼……運動會那天早上『碰巧』遇到園田部長,載到會場而已。」
含糊不清的回應,真可疑。ことり眉頭一皺發覺案情並不單純,湊著母親的手臂。
車子後座很寬闊──但現在彼此手臂挨著手臂、大腿緊靠大腿,很擁擠。
「彼此的家都很近啊,只是對鄰居兼女兒上司『友善』地打招呼……啊是了,你們早上在人行道玩得很愉快嘛。」沉住臉,母親擺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現在年輕人還挺開放,那是推倒之類的?」
哇啊被發現了,好糗。腦海一浮現早晨跟海未跌在一起的場景,「媽媽你、你在說什麼,那、那是意外!」怦地燒紅臉頰,ことり羞得立刻反駁。
不對,「……怎麼知道的?」
「早上回家一趟,剛好看到的。」
秒答。被看光光了證據確鑿,這下ことり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是好,求助般輕輕搖了一直心不在焉──海未的手臂。
「確實只是普通閒聊,南夫人還順便載我到運動會場。」意外冷靜,就像本人知覺變成了慢鏡頭,思慮頓了好幾拍──卻是及時雨般的救援,見縫插針之前的話題。
「警覺性高是很好,不用不自在。車上還是一位老人跟一位女人還有你們兩人,不需要找跳車的辦法。」這是ことり摸不著頭緒的輕鬆調侃,「……還是你在想沒保護到ことり的事情?」ことり母親話鋒一切,看穿海未心事讓她動搖得聳高肩膀,點頭默許。
「不過謝謝你願意保護我女兒。渡邊さん他除了是管家外,還是個武道家,想跟您切磋絕對沒有要攻擊ことり的意思、別想太多……」ことり母親手指向被雨打濕霧濛濛的窗外,「快到了,此次只想邀請您吃頓飯。」
隨著這話,車速漸緩能見到雨霧中南家低調的灰白獨棟透天。
「……真的只是吃飯嘛?」
ことり從海未開口就一頭霧水狀況外,而母親輕拍自己的手背讓擔憂與不好的預感逐漸擴大。
……那件事,希望不要說出來。


不見了。
反覆確認那空空如也的櫃上本應要有的事物──不願面對的真相使得矢澤にこ宛如被酸雨侵蝕成面目全非的灰白色大理石,徒留一堆粉粉撒了滿地。
要被Fire了。
千條萬縷思緒縈心掠過腦中,「呀啊啊啊啊啊──是誰!」
清點終於打掃完畢的社長室內部財產,にこ拚命撞著板夾,內心是崩潰的。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說,是不是你!」一根手指著藍白相間的精緻青花瓷,四根手指全指著自己。
「にこちゃん東西清……點、完,再指哪裡啊?」
結束工作,西木野真姬久違提早下班。
「夠了,你不要再給我玩沙。」
一進社長室檢查にこ狀況就發現那副崩潰樣,她也跟著鬧心。
「誰跟你玩沙啊意義不明,你不懂──」扯掉幾絲烏黑秀髮,にこ沉重地踩踏地板,咻地把板子湊到真姬面前,指著那大大圈起來的項目,「你看,有東西不見了!」
紅字標示的「特」,代表會長心中超級重要的物品。
「偏偏不見這個,にこ我怎麼這麼衰──」懊惱地抱著頭,にこ都急得眼眶泛淚了。「に、にこ我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啊……唉,難道要被頂頭上司安個罪名而失業的落魄街頭美少女了嗎?」
「真是噁心!」真姬搶過記事板,念出遺失物名字,「什、麼……喔,照片啊。」觸摸深咖啡的木頭櫃子上,長期放置物品跟周遭比起來較亮、較新一條相框留下的矩形痕跡。
「喔什麼喔啦,真姬ちゃん你這沒良心的!」
「唉,真麻煩。」輕聲發出嘆息,「にこちゃん,我以財務長的名譽保證你沒事。」敲にこ的頭,真姬把板夾塞回去,「前陣子來收拾的時候,我有被『她』告知拿走了。」
「什麼嘛,嚇にこ我一跳、跳……跳哇啊啊。」放心吁了口氣,にこ正要手肘靠上真姬卻撲了空,差點跌倒。
「幹嘛啦……意義不明。」見にこ的滑稽樣,真姬笑不出來、一臉沉重地開門,「今天跟繪里有約,檢查完把社長室上鎖……我的辦公室也是,先走了。」
臨走前交代幾句,不久消失在遠方的電梯聲中。

她,是誰?
稍微有點好奇。にこ上鎖了社長室那充滿威嚴的厚重木門,覺得沒有問清楚還真是失策。
「會長吧?」只有她跟真姬有鑰匙,而且每次真姬談到會長家就是一臉……啊,不善應付的感覺。
「還是社長呢?」
──正確來說是下任社長。
「這位子會長兼任那麼久,下次股東會似乎要正式宣布社長上任……又是個從沒見過的傢伙吧?」
──真衰,不喜歡新舊交替的時候。
「反正又是個富……不知道第幾代了,肯定不懂民間疾苦的啦!」
對沒見過的人嘟嘟囔囔,にこ不屑地把真姬辦公桌的公文堆疊整齊。
「……行政高層似乎也會換幾個,反正不關にこ我的事哼~」
高層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懂的。將鑰匙掛上財務長辦公室的牆面,關上門心中的疑惑也不再持續下去。
經過了營業部,裡頭還點綴幾絲燈光。
「希?」意外從門外窺見了惡友難得加班,掩埋於身邊高高的文檔。
「誒にこっち吶,呦吼~」聽到にこ刷過門卡進來的聲響,東條希無精打采抬頭,生硬地笑笑打招呼,繼續埋首工作。
隨手扳過一張椅子跨坐,にこ坐下觀察希的滿臉疲倦──見著這情況,腦海浮現她先前舉止奇怪之處。
果然不能放著不管。にこ腳尖蹬著地輕手輕腳滑行拔掉滑鼠線頭,搶過鍵盤以快捷鍵儲存與關閉電腦同步進行。
「欸,にこっち你搞──」
「誒希久違的,一起去居酒屋吧……還是你急著完成工作?」
來不及反應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希扭頭抱怨就見にこ瞪著她──所有話都吞沒在認真眼神之後。
「不,並不是很急迫……」
「那這些資料不急,你跟にこ我去居酒屋吧!」
再確認一次,不允許拒絕的提議。
動搖得連關西腔都忘記裝備丟棄一旁,「可是,にこっち……你不是要回家幫こころちゃん、ここあちゃん、虎太郎ちゃん煮飯?」
「媽媽提早工作結束回家了,她說偶爾跟朋友聚餐很重要的……尤其是討厭的朋友什麼都不說,發出了『不要丟下我~』信號的時候。」
にこ的拇指放開撐住的中指,一記爆擊重彈希的額頭。
「呀痛……怎麼知道的?」護著額,希忍著疼問。
「隱藏卻比你所想像要表現得更為明顯,夜晚的自己屬於自己──感傷時,才能任性地談傷心事。」にこ站起來抓著椅背,繞了個大圓弧甩進辦公桌。直指希的鼻頭,「走,還是不走?」
果然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完全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にこっち我還是不──」心下感慨,卻還是不大願意將煩惱擅自丟給別人。
知道希的打算,「哼你以為にこ我會問你意見,當然是走啊笨蛋希!」強硬地拽起希,にこ將最後一盞桌燈關掉。


開燈,照亮大半天不曾接觸任何光線的房間。
捲起窗簾,雨依舊細細的飄零,與冰冷的窗形成薄霧看不清景象。
轉過頭,ことり走向床邊順手喀地蓋下床頭相框,「園田部長,包包放ことり桌上或地上都可以。」展開手,忙碌地比劃書桌周遭範圍。
「那不好意思,我放地上就好。」海未有些難以啟齒,指著ことり緩緩道:「……還有、那個,我的外套。」
「啊啊,抱歉!」ことり抱緊緊拿得很順,完全忘記這外套不屬於自己。「呃、呃……可是等等要吃飯,ことり先幫您掛起來吧!」
遞出,驚覺不對又收起來。取出衣架,將西服外套掛上牆、梳理皺褶。
「那麻煩南さん你了,謝謝。」
絞緊手,海未拘謹地乾站原地。
「那個、南、さん……抱歉,害你遭遇危險、差點受傷。」
對於海未突如其來的道歉,ことり暫時反應不過來。
「是那個啊……ことり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體自然而然動起來。」想起公司門口發生的事,ことり笑盈盈地上前,「別在意,如媽媽所說渡邊さん不會真的攻擊人的……不過園田部長真的是很細心的人呢,謝謝你保護ことり送的筆。」一手撫上歪掉的領帶,拉直。
臉好近,呼吸也好近。「這、這沒什麼,畢竟是你送的……很重要的。」撓撓頭,海未害羞地轉移視線。
「只是ことり抱著您的外套阻擋攻擊,顯得有些衝動了呵呵……」
「不會。」
幽默地笑鬧緩和氣氛,海未跟著ことり笑了出聲。
……希望時間靜止此刻。

願望被呼喊吃飯的叫喚打破。
餐桌擺了五份銀製刀叉整套餐具,大大小小行軍般排列得令人眼花撩亂。
「媽媽這是……?」
左手邊──正前方坐於主位母親的笑容,使得ことり坐立難安。
「還邀了真姬跟繪里,她們沒說?」
──今晚我跟真姬都會去你家吃飯。
「……對,似乎有這回事。」
回想早上繪里進電梯時說的話,ことり差點忘記了。
「привет(你好)!」
說人人到,絢瀨繪里操著活潑輕佻的俄語與指尖纏繞了髮絲不耐煩的西木野真姬,走進飯廳。
「重要主角們都到了,開飯吧!」ことり母親拍手,電視上才看得見的女僕開始上菜。
「和木さん,好久不見。」見到幫自己上菜的女僕,ことり高興地打了聲招呼。
「真姬大小姐請我來幫忙的,今晚會有點辛苦呢ことり小姐。」
不懂那話中深意。ことり見和木微微一笑,回到崗位準備下道餐點進行。
「那麼,進入正題吧。」
待晚餐進行尾聲,ことり母親放下刀叉碰撞餐盤彷彿靜止了時間。
「主要是請你們來──繪里、真姬還有園田部長,要說明關於下任社長的事情。」
「什、麼?」
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其實一直很壓抑,海未下意識違反禮節插話。
「什麼社長?」喃喃自語,也是再次詢問。
「啊啦你不知道嘛……也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像你這樣只埋首做好本分、認真工作的員工難怪不清楚。」ことり母親驚訝海未的提問,不久便釋然地笑了。
沒有要讓海未插話的意思,ことり母親繼續說:「世人大多簡稱總部『Sky株式會社』,似乎很容易忘記全名叫什麼?」
啊懂了。海未好像明白ことり母親要表達的事物,但是腦袋一片空白、記憶檢索不出來。
很多事物皆是如此──明明心下了然是什麼,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轉移視線,ことり母親注意到ことり低頭不語的樣貌。
「吶你知道吧,公司全名──果然還是讓ことり來說,比較好呢?」
遭到點名,ことり捏緊膝蓋猛地抬頭。
「……總有一天要說清楚的,不是嗎?」如往常和藹微笑的母親,眼神好可怕似是把人押上了處刑台。
「是的。」
好過分。「Sky呢,是Mi、na……」肩膀劇烈顫抖,ことり喉頭所出的嗓音彷彿不似自己的。
突然一雙手覆蓋發寒的指尖,給予無言的勇氣──是海未令人安心的手。
不可思議,明明最不想讓她知道。ことり注視那相似而更堅毅的眸色,「──MinalinSky。」
……隸屬於南空財閥。

0 意見: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