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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5日 星期一

【繪希】一週間的情侶(中)

社長大人的視線很刺人。
「……怎麼了嗎?」我說,緊迫盯人的視線也隨之消失。她沒回應,聳高肩膀逕自抬起雜誌遮蓋偷窺的視線。
鐵椅那種透心涼的觸感惹人發顫,我在堆滿了各式各樣偶像周邊(海報、CD、簽名板等)收藏的房間裡來回刷大腿。一部分是陌生環境沒有熟人的不安感、另一部分是最前方的社長大人,以技術層面不佳的視線,正大光明偷窺我。她肯定不適合當SPY。

儘管早在亞里沙的解說下有心理準備,但不被嚇到都很難。跟希一起到達的偶像研究室就是我所參加的校園偶像「μ's」的根據地,跟我同年級的社長大人……在此說明一下,我稱她為「大人」,實在是因為她是個驚為天人到讓人尊敬的傢伙。
「にっこにっこにー早安啊希、繪里☆~」毫無羞恥心的打招呼方式很驚人。
進部室後沒多久,社長大人──にこ便指示希去隔壁教室盤點道具,只剩我跟にこ孤女寡女共處一室。
隔壁不絕於耳希與箱子的嘻鬧碰撞愉快玩耍。「喂──」にこ在稍微觀察周遭後,偷偷湊近我並勾著手指示意要我過去。
「繪里,」她拉住我的脖頸,使用害怕被人聽見般的氣音,「昨天、怎麼樣?」
「嗯……」我沉思一會,手伸過去跟她臉貼臉靠得更近,她頂上雙馬尾其一打中我的臉。我害怕什麼般小心且慎重,「就、什麼怎麼樣?」
「跌倒──你不是昨天去神社找希!」にこ提高音量,手臂夾緊我脖子的力道顯露她的著急。「你到底有沒有告訴她?」
確實我昨天在神社找過希吧?但不記得詳情──我也很想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我真的不知道。
「告訴她什麼啦……?」
「話說,你是笨蛋嗎?」
「欸欸欸太失禮了,エリチカ可是聰明又可愛。」
怎麼每個人都這樣,一直罵我笨蛋是怎麼回事啦?にこ冷靜的放開我,一臉生無可戀。
「……話說,你是笨蛋吧。」にこ猛地搖晃我的肩膀,「絢瀨繪里你是笨蛋吧,你不是昨天在那邊『偉大的にこに大神啊,我要跟希說平安夜那天人家想、想跟希兩個人一起去約會,拜託你這大銀河宇宙No.1偶像給我點元氣彈砸死我吧~』這樣,跟我說平安夜要跟希約會嗎?到底有沒有約到人家啦!」
ハラショー看她抱住身子做作、誇張又浮誇的演技,我真的做出這麼羞恥的行為嗎?原來我是如此不知羞恥的女人……才怪。
「真是噁心。」
運用雙手打了個大叉叉,我絕不承認。
「你說什麼──可惡啊繪里,好嘛我是亂說但你啥時跟真姬ちゃん那傢伙學壞了!」
「什麼、什麼~?」這時希突然從正門出現了,不帶一絲聲響。「にこっち跟えりち在聊啥開心的事情吶?」
東條さん你可能要去看眼科。
「糟糕!」にこ咂嘴暗罵一聲,幾乎可以說是用跳的,彈回自己的位置拿倒反過來的雜誌遮住自己的臉。「沒事啦……にこ啊在諮詢,繪里在跟にこ商量事情~真拿她沒辦法啊にこに……咦!」
「にこっち,」希泛起一抹「和藹」的可怕微笑,不知何時晃過我抓住了にこ的胸部,「說謊可是不行的吶~不老實交代的話看咱わしわし!」
「嗚哇哇哇哇──」
正當兩人在那鬧騰時,部室的門碰地被人撞開,我站在門邊連忙跳閃才沒被波及。
「凜是第一名──」「穗乃果是第一名──」
進門的兩人一看到部室內的我們,難掩失落。
「啊原來已經有人在了~呿~」「啊原來已經有人在了喵~呿~」
「喂喂喂,早叫你們不要那麼用力開門,提早把門弄壞是想害我們經費不足喔?意義不明!」
「嘛嘛別生氣啦……」
隨著兩名元氣暴力雙口相聲少女摧殘門進場,後面跟進兩人,分別是火爆蕃茄頭與緩衝氣氛眼鏡女……好像格鬥競技的頭銜。抱歉,就算有被惡補知識,但我一時之間無法想起四個人的名字,所以請允許我暫時貼好代號標籤。
多了四張嘴在那邊七嘴八舌聖誕節怎麼樣怎麼樣,部室熱鬧到非常吵。
算了人數,連我數進去是七人,依照亞里沙的情報這裡還差兩人。
過了幾分鐘,「南ことり完成任務歸來(˙8˙)>!」進來的少女行了一個軍禮,胸部仍在大力起伏、氣息粗重顯然是跑過來的。
「對不起,ことり我遲到了……」
她賠笑,欠身坐在我左手邊的位置。
「沒關係吶,海未ちゃん還沒來。」
「にこちゃん怎麼了嗎?」
「沒啥沒啥,她只是睡眠不足趴一下~」
代替又被攻擊而倒在桌上的にこ發言,希坐在我右手邊的位置。
「こ、ことり,你忙什麼嗎?」
在這裡看大家說話感覺很不自在。三人並排坐下沒說話也沒做什麼很尷尬,我找了個話題嘗試跟剛進門的少女搭話。
「ことり我啊~去追羊駝!」
看來稱呼過關。ことり兩眼放光,興奮地回。
學校為什麼會養羊駝,抑或是這種文靜柔弱的少女跟羊駝彷彿在海邊「玩哇哈哈你追我趕」遊戲都不令我訝異……不,其實挺嚇人的。比起那些,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羊駝」就背脊發寒,怎麼回事……全身都有那種黏黏的、臭臭的感覺,我猛地搓了搓手臂竄起的雞皮疙瘩。
「為什麼要追羊、羊駝啊?」
「嗯聖誕節拍照活動啊~」
確實是辦活動的時節了,辦一些熱絡校園的活動也挺正常的。
「喔喔,就是跟羊駝合照打卡上傳之類的吧?」試探性地詢問。
「對啊,學生會活動喔~」彷彿身上都冒出了粉紅泡泡ことり的手朝空氣揉捏,露出幸福的表情,「ことり我要幫羊駝先生還有羊駝小姐裝飾喔,啊羊駝先生真好啊軟綿綿、軟綿綿~」
「誒~」以女子高中生特有的高亢浮誇的語氣附和,我真要演戲連自己都覺得可怕,「還要參加者自行裝飾喔?」
「不是啦,是ことり我代表學生會裝飾好然後給其他人拍……請大家踴躍參加聖誕節系列活動嘿嘿!」解釋完畢,ことり戴上聖誕帽雙手合十,說出像是宣傳般的台詞。
喔誤會了。
「呀~今天的麵包也很美味!」
暴力進門其中之一的橘髪少女正一邊啃食山崎夾心吐司,一邊拍桌附和。
「對啊對啊,這可是繪里ちゃん你提議的活動喔。忘記了嗎?」
「是、是啊,我沒忘記!」心虛地呼嚨過去。
糟糕,這就是所謂言多必失了吧?
這人是誰、是誰……記得好像是穗乃果、還是凜?吃麵包、愛吃麵包……尤其山崎牌切邊包餡夾心吐司。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啊是穗乃果!」我指向穗乃果,她嚇得倒退幾步跌回椅子上。
「嗯是穗乃果噠唷……」
「……繪里ちゃん你怪怪的呢?」ことり歪了歪頭,湊近我的臉、半瞇起眼觀察。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
難道要被識破了?心臟真是神奇的引擎,七上八下也不會過熱,反而越來越冷,每一記跳動都將我全身心漸次帶入冰河期。
突然,她手作法槌狀敲向掌心,「啊繪里ちゃん,你沒綁頭髮。」
跌倒。
「是啊,早上出門忘記,想說折回去也來不及就沒綁了。」
禁不住放鬆的虛脫感滑下椅子,我連忙坐正佯裝鎮定。
「確實,除了穿便服跟合宿外看到,有種新鮮感呢。」
眼鏡女正在整理櫃子上的CD,給人一種圖書委員跟鄰家少女的大眾形象,是誰來著……怎麼想不起來。不過多虧她這句話,大家都把注意力往我頭上集中。
「不過繪里ちゃん真好啊~髮質也很好呢~啊翹起來了……」穗乃果伸手梳過我的頭髮。「這樣就好了唷嘻嘻!」
「謝謝。」我回以一笑,這時穗乃果後方升起一道不明黑氣。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にこ站在你後面,她可能很火。
「穗乃果……你是笨蛋嗎?」她摩拳擦掌,關節用力發出喀擦喀擦的錯動聲響。
怎麼了、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整個部室急速冷卻,所有人都撇過視線噤聲不語。
「怎麼了、怎麼了?」看來穗乃果也跟我一樣不知所措,「啊!」好像意識到什麼,她突然掩嘴大叫。「……抱歉希ちゃん。」像隻小狗狗似的,互戳雙手指尖。
為什麼要跟希道歉?
「又沒什麼,不用跟咱道歉啦……」希微微一笑尷尬地說,摸摸穗乃果的頭。「乖乖~」
啊不知道為什麼稍微……有點羨慕。不對,我在想什麼……都已經是女子高中生了,怎麼會想被人摸頭。
「不要在我耳邊大叫!」にこ揉著耳朵抱怨道,瞥一眼牆上時鐘像趕蚊子般用力甩了甩手,「算了算了,海未怎麼還沒來?」
「海未ちゃん弓道部那邊要除雪晚點來,她說我們先討論工作沒關係。」ことり接著答。
「那我們就開始下週『放學後TEA TIME聖誕派對準備會議』吧!」
名字太長,而且跑錯攝影棚了!
穗乃果興奮地跳起來跟にこ一起拉過白板停在正前方。「今天主席跟紀錄是誰來著……?」
「我。」
看來全體人類中最正經的紅髮女子舉手了。捲著髮尾掏出會議紀錄的她記得是、是誰來著?真是的,要嘛就一個一個慢慢出場,哪有人一下子出場七人的。
又不是七個小矮人,我忍不住嘟囔。
「主席輪到……繪里。」
就像是要懲罰我的抱怨,她翻到新的頁面補充說。
有沒有那麼衰?
記得主題是聖誕派對的準備吧?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我在十四雙眼睛殷勤期待的注目禮……不對是十六雙,因為還有人戴眼鏡。十六雙眼睛的殷切注視下,以同手同腳姿勢不協調地走到最前面。
「咳咳……那麼會議開始。」我清了清喉嚨,拿起麥克筆,「有人要提意見嗎?」
「我喵我喵,選我喵!」
你有意見我是很開心啦。可是喵喵女,你是誰、你平常自稱不是會喊名字嗎?
很苦惱啊我,一時之間要回想七個人的名字,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總之手掌先示意喵女那邊。
「凜想在派對上煮拉麵喵~」
煮什麼拉麵,這裡不是料理教室啦。
「凜ちゃん,這裡不是料理教室啦。」
「眼鏡妹good job!」我感動地比讚道謝,「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花陽!」
「眼、眼鏡妹……?」
一股股視線,一共七道(還是說八道呢?)比六道輪迴硬生生多一道,不約而同刺向我。
糟糕,花陽代替我吐槽還有想起名字的喜悅,太高興了得意忘形──得意忘形的最後寫作樂極生悲。
「繪里ちゃん你今天真的怪怪的唷……?」花陽縮著身子,穗乃果跟著附和,「對啊對啊,穗乃果的名字也被你忘記了。」
「是因為沒睡飽喵?」
「是因為放髮嗎(˙8˙)?」
「ことり不是這個啦,意義不明。」
真姬放棄捲弄頭髮,用手背拍了ことり手臂吐槽。
「絢瀨繪里你到底怎麼了,給にこ我們交代清楚喔?」
在眾人注目下,我把膠帶放上氣勢洶洶的にこ掌心。
「你是白癡嘛!」
にこ果然火冒三丈地把膠帶扔出窗外,我嚇得一溜煙躲到希後面。
「該不會是……昨天撞到頭,」希想到什麼,「腦震盪吧?」
「──腦震盪?」
大家異口同聲,にこ甩動著頭上的雙馬尾指揮著凜和穗乃果兩人一左一右把我架到椅子上,大家很有秩序地在聚集在我身邊。
「快說!」にこ審問般不留情面。
一抬頭,視線所及有座檯燈,如果拿過來再放個豬排飯就很完美了。
「可以給我一碗豬排飯嘛?」
「說是不是你幹的,快認罪──」にこ一腳踏上椅子,把熱得熾人的日光燈往我身上照。
「哇你的光芒太過刺眼!」受不了光線的她把檯燈扔到旁邊,「……不對,你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太配合了吧?
「你太配合了吧?にこちゃん你是笨蛋嗎,意義不明。」
「喂真姬ちゃん你說什麼,」にこ剛要回頭跟真姬吵架,馬上被ことり跟花陽制止,「算了等等找你算帳。」她拋下狠話又把話題轉回到我身上。
「撞到頭怎麼了,繪里快說喔。」にこ雖然還是惡狠狠的,不過她的語氣讓我感覺到真誠的憂心。「別誤會囉,にこ我才沒空擔心你,只是你這樣會造成大家麻煩。」
聽了她一席話,我環視起這十六雙眼睛主人的面龐,有生氣的、有疑惑的、有慚愧的,各式各樣的情緒交融在一起,本質上都藏不住眼神中對我的擔憂,是的,就算遺忘了一切,我也能感受到……我真的有一群好夥伴呢。
看來隱瞞不住了。
「其實是……」將昨天撞到頭失憶的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我果然是笨蛋吧?連說謊都那麼容易被人識破,還讓人操心。
本來是不想讓人擔心而許下了第一個謊,謊言被揭穿後反而更讓人擔心了。
人啊一旦錯失說實話的機會,說了一次謊就會用千千萬萬個謊去圓那第一個謊,最後迷失了方向。以後要說實話就越來越困難了……不過我去仔細想,我只是太頑固了,自己對自己的面子問題產生障礙,沒有去跨越而已。
其實等說出口之後,仔細想想……這不過是不值得說謊的小事。
「──失憶?」
好嘛失憶不是小事。七人異口同聲讓我知道你們默契很好很棒,但可以不要一起在我耳邊驚訝嘛?
真是的,虧我正感動呢。我連忙搓揉耳朵,降低被音量震懾的不適感。
「大事不妙了!」穗乃果大喊,拚命搖我的頭晃得眼前天旋地轉。「怎麼樣哪裡痛,不要死啊!」
你這樣搖我的頭才會害我死掉!
「記憶記憶……繪里ちゃん、繪里ちゃん,你還記得嘛喵──校園偶像,我絕不允許!」凜繃著臉部神經,使出V字屏障,雙手比了個大叉叉。「這是之前你反對凜我們活動的時候做的動作喔──啊不久前的事情,真懷念喵。」
「啊有這個有這個,還有,」花陽側過身以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擺到臉頰左側,「繪里(Eli)ちゃん的E,你專屬的中二POSE~」
「好厲害,かよちん學好像喵!」
隨著凜跟花陽的模仿,大家開始一一清點我做過但我完全沒記憶的事情。
ハラショー,這是哪門子的羞恥play大會啊……而且你們玩得那麼開心是鬧哪樣啊!
「ハラショー,大家都學得很像喔(˙8˙)!」
ことり你也要參一腳嘛?我望向旁人,她已經把側馬尾解開綁成高馬尾,我看著她、她看著我。ことり微微側身,採S型站姿眼神銳利地盯著我,豎起拇指比了個讚,「哼……ハラショー!」
「你就只會這個吧!」
好累。
中午下課鐘聲一敲響,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筆甩出去,頹然縮成一團,愉快地遊玩裝死遊戲。
……好憂傷的遊戲。
「唉~」忍不住發出彷彿把身子內所有空氣都排出的長氣。
早上七人在我耳邊慌慌張張吱吱喳喳七嘴八舌,安撫(吐槽)她們就花掉了我大半精力。
「來,繪里ちゃん快脫光吧……平常都做的那個,換裝大會喔……很普通的唷。」
ことり小朋友你喘著粗氣耶,好可怕。
場面一度失控,我差點被ことり(主謀)、にこ(覺得好玩有趣)、花陽(被叫來幫手)脫光光檢查,明明是頭被撞到為什麼要脫光光啊。差點嫁不出去,幸虧有即時進門的海未還有正常人真姬阻止這一切。最後真姬動用了家裡醫療資源,替我預約了放學後的檢查,才拉下這場鬧劇的帷幕。
「えりち,你看起來很愉快喔?」
東條さん你真的要去看眼科。
「才沒有這回事,」我鼓起臉,敲了敲眼窩,「要不要幫你預約眼科。」
「誒~咱的視力不是咱自誇,雖然不是一米五但有一點五,」希壓著眼窩,另一隻手指直直戳著我的臉頰忙著消氣,「咱看你嘴角上揚很傻還笑得很噁心?」
「有這回事?」拍掉她的手碰著臉頰,我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在笑,「我怎麼……不對,說噁心什麼意思啦,好壞!」
「沒什麼意思……咱喜歡你這個笑容。」
那雙祖母綠的眼睛細細地瞇起來拉成弧形的長線,這個角度的她特別好看──希很溫柔、很溫柔地笑著。
呼吸一停、心跳頓時漏了一拍,這種說法很老套但卻切切實實反應著我的生理狀態,臉頰還有點……發燙。為什麼呢?
「對不起吶。」為什麼要道歉?還沒問出口,她便道:「咱明明離你最近,昨天事情發生後也沒有好好關心你的狀況,光顧著自己。」
「沒這回事,況且……是我刻意隱瞞你。對不起。」我撓了撓頭,隨意梳理扎著脖子不舒服的髮絲。
「那是えりち很溫柔吶。」
「是嗎?那只是我沒有相信你們而已,我很自私、只是在自我保護,在害怕而已。」
「自私,絕沒那回事。我才是狡猾的人喔……」希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黯淡。「儘管咱不太懂失憶是怎麼回事……不過咱如果到了完全不認識的地方,也會這樣啦。況且,咱覺得えりち就算失憶了,依舊會顧慮周圍人的感受、不想讓人擔心,所以才會假裝冷漠刻意隱瞞吶……這就是你獨有的溫柔吶。」
「我不清楚……」我低頭更加緊張地搓著脖頸,然後放下。「嗯~其實我知道的,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在關心我。」
「或許喔,也可以說……咱們只是想這麼做就這麼做而已啦,沒想太多!」希依舊微笑著,放下我的手。正當我疑惑著,她便解開自己一側的頭髮,手腳麻利地往我頭上擺弄,不一會兒就綁好了高馬尾。
「綁起來比較清爽吧?」她滿意地在桌上留下鏡子,自己後退一步觀看成果。
希一離開身邊,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好聞香味也隨之散逸空中,那一瞬間我感到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可惜與不捨。
「是啊……謝謝。」
壓下不明的情感,我回以一笑。
她在我的前方坐下,翻過放桌上的立鏡將頭髮完全解開,漂亮的墨紫色長髮颯爽地散開,接著她迅速將頭髮編了辮子綁好單馬尾。真是神奇啊,只是髮型的轉變就能把人的氣質瞬間從活潑開朗的印象轉成溫柔端莊的形象。
「……」
希看著我的方向,視線游移不定,一下看我、一下移開,不停往返。
怎麼了嗎?看著地板過一陣子,然後又往我這邊偷窺,對上視線那瞬間,她雙頰泛紅掩著嘴,斜過視線支支吾吾。
「えりち你這樣一直看著咱,咱會害羞啦……」
「對、對不起!」
話又說回來,其實我心底有一個憋很久很久、特別在意的問題。
「にこ你真的跟我一樣是三年生嘛?」我說,朝身側にこ問。
「當然啦堂堂正正的十七歲,青春的女子高中生唷にこ☆!」にこ壓下中指與無名指,慣有類似ROCK的にこ手勢,在那邊誇張地裝可愛。
「還以為你比實際上年輕,一度懷疑你是混進來的初中生。」
「咦為什麼──很幼稚嗎、很幼齒嗎……可惡,你這蘿莉控!」にこ使出超噁心的賣萌嘟嘴閃光眼,啪地拍打我的背部。「討厭啦要被喜歡了,にこ大危機~太受歡迎也是很困擾呢にこ☆~」
「噁,我才不是蘿莉控呢……」可惡好痛,我別過頭乾嘔幾聲、手背則揉著疼痛處。
「好嘛,我也覺得怪噁心的。但你這麼直接也挺讓人不爽……」にこ雙手叉腰正色,瞥了眼後方的希。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了鋼琴聲。
「算了~對對對,你不是蘿莉控。所以にこ我~要去找真的蘿莉控了~」にこ撇了撇嘴角,一溜煙往實習大樓的音樂室方向跑掉了。
好啦把人趕走了。進入正題,特別在意的問題──我跟希是有什麼特別關係?
雖說我們高中三年同班,每天幾乎都形影不離(聽亞里沙跟にこ她們說的)不過我不是在問表面上的同學、朋友什麼的關係。
早上因為「自我揭露的失憶風波」,聖誕派對行前會議才開到一半,現在午休,吃完午餐補充糖分後要再去部室開會。一路上,我都在思索這個自問自答也不能完整回答的問題。
這時,我一抬頭就聽到前面的人並排行走擋住去路在聊天。
「欸欸聽我說,聽說前輩早上收下了OO的情書。」
「真的假的,可惡的OO竟敢偷跑……不過前輩肯收,那是不是代表我們也有機會……呀~前輩!」
原本只是幾個人小聲的悉悉窣窣,等我們找到機會超車掠過旁邊。她們竟然聊著聊著忽地尖叫……真是的,想嚇死誰啊?
不知是哪個受歡迎的倒楣傢伙啊?很好呢,被那麼多人喜歡……爭風吃醋的人、爭先恐後的人、爾虞我詐的人,各式各樣的人聚集在一起鬥智鬥勇,只為了得到某人歡心。哇想想就可怕,某種意義上挺可憐的,受歡迎的人身邊有很多麻煩事吧嗯。
算了,說到底我可沒空同情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倒楣鬼。瞥了眼斜後方,希正慢慢地、以配合的步調跟著我。
其實我多少有點思緒……跟希究竟是什麼關係。看著周圍人的反應,不管是亞里沙、にこ、穗乃果……以及希本人的反應都能略為窺知一二。
光看頭髮這件事就知道了吧?我捲了捲希幫我綁好的馬尾,輕輕捧著然後放下。
總之,來對答案吧?
「哇!」
這聲尖叫不是因為我忽然停止腳步,導致希反應不及撞進我懷裡,那麼美好的事……儘管有一部份理由是這樣。
「哇!」
這聲尖叫,其實是兩人抱在一起後被迫分離同時發出的聲音。
「前輩!」轉角忽然蹦出一團又黑又大的(電燈泡)物體,「請等一下。」
又來了,充滿既視感的場景。
當電燈泡的這個物體「們」──是很多位女子高中生咚地從教室、走廊、櫃子、窗外、天花板出現,颼地蜂擁而上排排站好阻擋整條走廊。
身手矯健,難道是甲賀流還是伊賀流忍者嗎。怎麼躲的啊?
每個人手上都握著黏愛心貼紙嶄新的粉紅色信封。啊啊又是那個吧?校園劇裡面都有的告白場景,沒想到這麼青春度爆表的現場第二度(第三、第四……第N度?)活脫脫躍入眼簾。
「絢瀨前輩我喜歡你!」所有人以高超柔軟度做出幾近九十度鞠躬,異口同聲。
原來是絢瀨流忍者,而那個受歡迎的倒楣鬼就是我。
ハラショー太整齊了,感覺有點噁心。
「拜託收下我的~」「是我先來的!」「可是在前輩正前方的是我~」「嗯,前輩~」
剛告白完,眾人便開打「爭奪誰先將情書送到我手中之戰」,戰況如火如荼不看可惜,我就看著靜靜不說話。
「收下我的~」「我先來的!」「我在前輩前方!」「嗯,前輩~」
「えりち……」希扯了扯我的衣角,面有難色。
「別擔心,我會處理。」我小聲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身高舉右手,清了清喉嚨喊道:「好,別爭執──要告白的,請整齊排成一列縱隊。」
「好~」
一聽到我的指示,所有人全部以我的掌心為中央伍呈集合隊形於正前方站整齊,宛如訓練有素的軍隊──肅靜、整齊、迅速。
ハラショー看幾次還是很可怕。
「開玩笑的。」
我本來是這麼說的啦。不過沒人聽我說話,硬往我塞了一封封情書,人就遠走高飛了。
拜託聽人說話好嗎?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一會兒,我的雙手就承受不下信件的重量,還得拜託希幫忙。
「抱歉,我本來是沒有要收的。」
經過一番折騰,我們終於把人群消化光。現在我得去自己的個人櫃把這沉重的負荷全部塞進去,暫時逃避現實。
「為什麼要道歉呢,別在意。」她說。不知是否為信件阻擋聲音傳播,她的語氣聽來略消沉。
「還是要謝謝你,幫大忙了──嗚哇!」我挪動一隻手勉強把櫃子打開,更多的信件猶如海嘯排山倒海將我撲倒,啪地跌到地上四腳朝天。
「spiritual呢……」她如同昨日,溫柔地對我伸出援手。
只是意義不同。仰望她的苦笑,我確定自己不是錯覺──真的很消沉,消沉到已經明顯換成了關東腔,而且英文意外地標準。
「快點收拾吧,耽誤很多時間……遲到會被海未ちゃん罵的。」她說,將信疊成一大綑傳給我,我們藉由接力將信整齊地塞滿櫃子。
「謝謝你了,感覺一直受到你的幫助,你人真好呢……希。」雖說是(曾經的)熟人,偶爾還是不太習慣直呼名字。
「沒關係吶,不用勉強自己。」了解我語氣中的遲疑,她說,盯著掌心所拿的最後一封信。「話又說回來,這些信件是大家喜歡心意的結晶吶,咱一直很羨慕呢……可以直截了當地傳達自己的心意,率直地說出喜歡。」
「這樣,確實、率直很好……不過說到喜歡,其實我在想──」我接過那封信,笑嘻嘻地用很誇張的語氣說:「希對我那麼好,難道我們之間有什麼超~友誼關係嗎?」
那瞬間希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然而,這絲陰影彷彿星空中經過數十萬光年漫長地流浪才抵達眼中那一閃即逝的流星,無法即時判明正身。
「啊、那是……」她說。
視線游移不定,之後靜靜定到我身上。她眉頭緊縮,咬住逐漸發白的嘴唇,握緊雙拳然後放開反覆兩三次,接著挺直胸襟將手壓在胸窩彷彿內心的猶豫都被斬除般道:「是的。」
「嘛,我開玩笑的──誒、該不會……」
本來展現不看場合隨意開玩笑的KY一面,只是想緩和低迷氣氛、輕鬆一點卻發生了意外狀況,新的答案。
「是的,其實我們是戀人!」
……還真的,勉強抓在手中承載的心意劈哩啪啦碎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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