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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16日 星期四

【海鳥】不能說的秘密

──那是我心中不能說的秘密。她想。
握拳又縮緊,一張被機械切割整整齊齊的稿紙方格就如層層山巒,揉皺出不知道幾團凹凹凸凸的皺褶。
到底該不該說呢?
好想說,但她知道……不能說。
說了——存活至今,幾十年的幸福就會付之一炬。
不說,那份撕心裂肺、喘不過氣的感受又重重地壓在心口。

外表看似小孩,內心……還是小孩的12歲多愁善感小學生──園田小鳩。雖然最近的興趣是橫吹直笛、直吹橫笛,還有腰間佩戴直笛到處攻擊──為那些不平之事打架,期許成為像園田海未一樣不輕易動搖、堅強凜然的武士。
依舊會煩惱、會猶疑不定。小鳩因內心各種糾結,開始消極地趴到了桌上。
手指纏繞,玩弄沿著桌緣自由落體的深藍長髮。鼓脹的臉、噘嘴,向上吹拂混入瀏海的家族遺傳鳥毛。抬眸,注視發下稿紙後在前頭大辣辣悠閒睡覺的東條希老師。
──這次作文,自由命題吶~咱先睡了,革命尚未成功,YYC!
喂喂喂,這麼隨便地丟下作業沒問題嗎?
回想起上課鐘響幾秒後,也就煩惱發生的幾分鐘前。東條老師沒有睡到午覺、睡眠不足,到教室哀怨潦草寫了板書、重重敲著黑板把功課派下,立刻趴在桌上睡著慵懶姿態,小鳩就不住在心中各種吐槽。
「也好……跟『烤肉之我見』的題目比起來,好寫多了」
嘟囔著翻過頭望向窗外,閉上眼──同學們雜亂無章的筆尖摩擦紙面迴盪教室,只有小鳩格格不入地陷入滿溢而出的思考寂靜。
「……還是說吧!」
毅然決然放開被勒索許久,皺巴巴的紙張——她終於下定決心。
「母親大人常常說我是撿來的──」
纖小的手指,挑起鉛筆工整地空了兩格抬頭,呢喃細語著寫下一行字。
「看著母親大人那笑嘻嘻──彷彿說著、隨時可以拋棄我的笑容。我,低頭不語──」
喃喃自語,直到句子順暢了,小鳩又繼續寫:「思忖母親大人的話語,我不禁內心一陣酸澀──」
碰地放下筆,發出不小聲響。
無暇顧及顯眼的喧鬧,小鳩幾近虐待地揉捏蜜色的眼眸、掃蕩在眼眶打轉即將滿溢而出的淚水。
──其實我知道……母親大人的秘密,就在外公、外婆拜訪的那天。
珍藏的秘密害怕曝光,小鳩不再把念想吐露出口。
──我的武士父親,園田海未……姓園田。我的姊姊,園田麻由美……姓園田。我也姓園田。
吸了吸鼻子,小鳩因過度悲痛、呼吸紊亂了不少。
──我的母親雖然叫做園田ことり……原來,她姓南。
強烈的悲傷,水壩潰堤般蜂湧而出。燒灼喉嚨般地疼,勒索住她的脖子使之無法動彈。
──想要成為堅毅的武士,必須穩定心神。
憶起海未的話語,小鳩深呼吸幾下──吸氣、吐氣,平穩意志。
靜靜地想混入周遭同學雜亂地書寫聲,顫抖的雙手,仍然出賣自己。
──必須勇敢。她想。
「到底誰是撿來的──」
雙手握住筆桿,小鳩傾盡全力把最後一句緩緩勾勒出來。
「……一目瞭然。」
「老師不會給爸爸、媽媽看吧?」
戰戰兢兢將作文交出去,小鳩望著東條老師艱難抽蓄、上揚嘴角的臉部肌肉。
不明白東條老師會有什麼可怕的反應而感到恐懼,小鳩都快腿軟了。
「……確定、要交這個吶?」
害怕地點點頭,小鳩的漂亮衣服都被不知道揉弄幾團摺痕,上頭還沾染幾滴淚痕。
「不會給她們看的……」
和煦的微笑、東條老師柔軟的手掌輕輕撫摸著頭,很舒服——小鳩覺得自己因此稍微放鬆的心神很罪惡。
「真的嘛?」
「『真的』……要不然勾勾手,約定吶?」
打勾勾吞千針,多可怕。小鳩害怕真的要吞,她相信東條老師守口如瓶。
「不用勾手指,小鳩會相信老師的」
「那真是榮幸……晚了,快回家吶」
收下東條老師遞上的——下週全校親師懇談的通知單,迅速塞進書包。
走出校門、望向天空,小鳩終於發洩而放下重擔的身體輕盈不少。
盤旋飛翔的鳥兒、悠閒飄逸的雲朵、橙紅多變的天空,她感到心情雀躍,輕靈地蹦蹦跳跳──青春地奔向火辣辣的夕陽。
她想──果然那還是屬於我心中永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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